要擁有一位男朋友或女朋友是容易的,但是要遇到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是困難的,何止困難,簡直是可遇而不可求。以下的說法或許不令人苟同,但是我一直以為這才是事實:那就是並沒有所謂的平平淡淡的愛情,就像沒有酒精濃度只有0.3%的金門高粱。

所有真正的愛情都是熱烈的有如森林大火(我快要不能呼吸了),高漲的像是滔天巨浪(我快要被淹死了),更奇怪的是,你的每一個細胞都已經迫不及待要在這烈火中自焚,要在這浪潮中滅頂。

正在燃燒沸騰的愛情會使一個人的眼、耳、鼻、舌、心更加精細、更加敏銳。眼睛所見好像手機螢幕從100萬畫素突然升級到1000萬,耳朵所聽彷彿從低功率的陽春電腦喇叭搖身變成立體環場音效。舌頭可以嚐出情人在咖啡中多放的一滴奶精,鼻子可以分辨對方身上的數十種汗水的味道。拙於寫作的也會變成詩人,不善表達的也會說出令人動容的情話。

你會說愛情使人盲目,盲目的戀人都看不到對方的缺點,錯了,不是看不見,而是不在乎。因為整個身體都被幸福感所漲滿了,還有誰會去計較那些小善小惡呢?如果有一個人真心愛你而且你也愛他,有誰還會計較他的鼻頭粉刺或者是她的扁平上圍?

真正的愛情聞起來天生就有一股危險的味道。沒錯,這一刻你會因為對方的一句讚美而歡天喜地、飄飄欲仙,下一刻你可能會因為自己的條件不夠好而憂心忡忡、患得患失。你無法克制自己頻頻思念對方,但是一朵烏雲忽然升起:對方也是這樣想念著我嗎?

戀愛的甜蜜滋潤了你的全身,但是,嫉妒的鹽酸也同樣齧咬著你的心。他肩膀上的一絲長髮會引來你一整天的猜忌,你則會偷偷注意到她的手機中有一則曖昧的簡訊。大部分的時候你像是住在高速旋轉的脫水槽中,你愛的昏頭轉向,你愛的快要吐了,但是周遭這個世界就像是不想停止下來的921大地震。如果你有過類似的症狀,恭喜你真的愛過。

所以愛情注定是比較適合年輕人的極限運動(少數的老年人如梁實秋先生是例外),它須要大量的耐力、爆發力與想像力,它會燃燒大量的熱量與脂肪。有時候它像是在玩高空彈跳,你要鼓起勇氣、奮力一跳,然後發現心臟已經卡在咽喉;有時候它像是在玩高速滑板,你需要極佳的平衡感,才能在空中優雅地轉身迴旋,否則鐵定一次又一次被重力摔得鼻青眼腫。

賣鑽石的人喜歡說:鑽石恆久遠,一顆永流傳。買鑽石的人則是希望用鑽石的永恆來保證兩人之間愛情的永恆。但是很不幸的,據我所知,愛情比較不像是鑽石反而比較像是煙火,或者是日本人所謂的花火。你應該不會欣賞凝固在夜空中且持續發光還可風吹雨淋的花火(那不是霓虹廣告招牌了嗎?),那你就不會想要一段可以持續到永恆的愛情了。

愛情的絢爛奪目與它的轉眼即逝其實是一體的兩面。愛情沒有保鮮期,它是精力湯只能現榨現喝。有人責備婚姻是愛情的墳墓,這實在是沒有大腦的人才會說的話。愛情本來就與婚姻無關。你當然可以跟發生愛情的對象結婚,但是愛情一樣只會曇花一現,之後,公主與王子就算是過著快樂幸福的日子,彼此間的感情已不再是當年的愛了呀。

最後,要趕快表態一下:愛情不應該因其稀有而被視為特別偉大,那是人類可以發展出來的一種感情而已。相依為命的感情、各取所需的感情、習慣成自然的感情、少年夫妻老來伴的感情都很好,只是如果我們開口閉口唱的都是情歌,臉上寫的盡是一副我好想談戀愛的表情,那就不可不仔細分辨何謂愛情,而哪些是它的偽裝與變形了。

你愛過了嗎?你正在熱戀中嗎?還是你準備好去愛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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